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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句選粹

 

  人原來是可以『忘掉』自己的。(P13

  天微啟,人潮尚未湧出,古城裡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彷彿剛哭過一樣。(P34

  所有的路途,竟都祇是行過,而無所謂完成的,那未來將一直未來,似乎有一種未完整的情緒尚在等待填滿。(P75

  忘記過去,無暇於未來,一生當中,彷彿祇是為了這一刻而努力存在。(P83

  「這一步踏出,不知前方相遇的會不會是死亡?」你永遠不知道(除非到最後一刻),或許,因為你不會知道,所以你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P93

  山無窮而水已盡,愈到深處,你愈感到一種慈和的殺戮正在進行著。沙塵滲和陽光的熱浪微拂,眼前視線裊裊蒸發如透明的蛇影。你感到時間有時靜止,有時向前,有時通體一陣敞亮,有時卻彷彿被榨乾得快要裂開。(P102

  邊境已在心裡成為一道疤痕。方向從面向它的時候,時間重新倒數計時。你還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對抗些甚麼。下一刻是一種發生,開始,結束。

  你與你自己,從此一分為二。(P105

  沒人能指引你,下一步該怎麼走,前進或後退;沒人能告訴你,下一刻將發生甚麼?更沒有人提供評斷,在你行經過的里程或痕跡中給出一個標準。你不知道你會勝過誰又落後誰?你似乎已對總是面對著自己,感到深深的厭倦了。(p161

  有時你會因緊張而感到即將窒息,但命運彷彿總拖著你的不乏往前近逼。(P232

  畢竟你能寫的,可寫的,當你筆下追逐的那一刻,難道不也是證明失去的時刻嗎?那未能寫出,道出的,永遠都比寫出道出的多更多。這留得住與留不住的一切都已成為你生命的一部份。(P299

 

心得

  講述內容之前,不得不提到Grand TourGrand Tour指得是文藝復興後,歐洲貴族的一種傳統旅行,後來也擴展到中歐、義大利、西班牙的小康階層。而Grand Tour最盛行於十八世紀的英國。

  歷史上有許多Grand Tour人士,單說近代,英國威廉王子遊智利、哈利王子遊澳洲及非洲、中國則有少數民族納西人楊一奔與上海潘德明的環球之旅。

  能夠與Grand Tour相對應的中文「壯遊」其實來自於唐朝,那可說是個壯遊的年代。我想最耳熟能詳非唐玄奘西天取經、司馬遷遊九省寫《史記》莫屬,而詩聖杜甫也曾差點東遊至日本,其作品「壯遊詩」也就是這Grand Tour的中文由來。

  商業周刊第1004期內一篇<放大你的格局,人一輩子要有一次壯遊>,裡面有一段話:「壯遊,指的是胸懷壯志的遊歷,包括三個特質:旅遊時間『長』、行程挑戰性『高』、與人文社會互動『深』、特別是經過規畫,以高度意志徹底執行。壯遊不是流浪,它懷抱壯志,具有積極的教育意義。它與探險也不太相同,壯遊者不侷限於深入自然,更深入民間,用自己的筋骨去體驗世界之大。」一直對於壯遊有著很大的興致,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這樣機緣前往中國壯遊,而選擇這本《轉山》的原因正是作者壯遊地點為西藏。

  從小學習跳舞,小學時在西藏舞這部份就花上了三四年,一直對於這個稍微下過功夫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想一窺究竟。

 

  其實在閱讀序的時候有看見謝旺霖並不會寫書,因此儘管書封書底以及前頭專文推薦寫得多麼動聽,閱讀依然之前先入為主地只當這些都是騙人的外殼,想來正文應該是普通的旅程紀錄,並且暗自嘲笑作者敢用西方現代主義之下演變出的「第二人稱敘述手法」,這種寫作手法分為:置讀者於敘述者對面、敘述者與人物面對面而讀者旁觀、敘述者不露面透過其中一人物視點表現。

  除了第一種,其餘兩種對於一位有點寫作經驗的人而言都是困難的(因此市面上第二人稱書籍才會較為稀少),更遑論謝旺霖這樣一個無經驗的人。

  但謝旺霖確實讓我驚艷到了,<出發>第一段:「請容許我把時間往前挪一些,讓它落在夏季柔軟的麗江。」光是這句話就令我停留許久。畫面營造妥當,夏季本該是波光粼粼的江面被說是「柔軟」,讓太陽不再因水反射耀眼奪目,而本來普通的第一句話,卻有第二句「落在」,襯托出輕柔慵懶的感覺,讓畫面變得朦朧溫暖,彷彿電影般恍恍惚惚有了溶入特效,溶開古色古香的風景。

  光是這樣一段話,反覆咀嚼,震撼了自己,雖然知道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必然經過許多人的指點,但這樣唯美的畫面還是讓我覺得起先的想法令人羞愧。

  <自序>中有這句話:「人原來是可以『忘掉』自己的。」這句話我很有感觸,我的個性是比較大的、重要的事情容易忘記,但一些不重要的小事會記得清楚,明明其他人根本不在乎,我卻一直牢記心裡好幾年,然後哪天問起對方記不記得這些事,他們早已沒有印象;而有些事情是在獨處時發生的,也是無法忘懷。

  記得有段時間我日子過得很惶恐,因為我試圖去回想過去的事情,卻發現腦袋中一片黑暗。是的,是黑暗,而非空白;不是無,而是虛無;不是沒有,而是被掩蓋。一旦想要回想過去,內心裡就會有種恐懼,其實我總覺得我並沒有忘記,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無法去「回想」,於是好像忘記了,或者從未發生過「過去」。一個沒有「故事」的人,沒有來歷,不印象自己,因此別人所給予的印象究竟是真是假?

  人,原來是可以「忘掉」自己的。

 

柔軟的時光

  並不訝異在這樣的書籍裡看見髒話,就像是武俠小說裡江湖人士口出穢言一般自然。可當<柔軟的時光>(以及後面其他篇章)出現三字經時,思緒還是停滯了會。連想到一位不怎麼喜歡的作家九把刀,除卻不喜歡看愛情小說,九把刀所謂的「青年化」頗令人不敢苟同,髒話不離身,作品裡屢屢出現,彷彿當真要配合時下年輕人的行為(媒體感染再疊加),冠冕堂皇套用這種名義倒也罷了,卻在演講等場合裡也是如此,正式場合的謹慎言行不是矯揉造作而是禮儀與素養,再如何知名之人亦該如此。

  <柔軟的時光>中第三十四頁上方,對於左頁照片描述,不禁讓人聯想起席慕蓉的<錯誤>,極為優美。

  此篇中提到虎跳峽的壯闊,引蘇軾<念奴嬌>甚是恰當。似乎人每當臨崖眺望,當風一陣陣吹過,或猛烈或輕撫,總會有種壓迫、震撼、恐懼,但緊接著蓋過這些的是想要一躍而下的念頭,因為這樣場景使人懾服感動,這樣的美,美到了盡頭,就會有那麼點的悲。高處不勝寒,悲在高處,自然承接了一抹孤寂,滾雪球般直至壓抑整個胸膛。正如書中所言,分不清難過還是感動。當然,是否真有跳下去,另當別論。

 

梅里雪山前的失足

  人多半怕黑的,因為黑不是單純的無,而是虛無。黑暗裡既有些什麼,又沒有著。如果是我一個人旅行在外,絕對不敢在黑夜中趕路,陌上夜旅有月光倒也罷了,若是烏漆抹黑,伸手不見五指,渺渺虛境之中恐懼是必然的。

  佩服這樣的勇氣,深山夜行。夜晚確實如作者所述,生靈寂滅,奇想四起,所有細小的聲音都放大了。「原來寂靜的世界裡,竟有那麼多不為人知的喧嘩。」以靜顯動、以動示靜,就如同唐詩所言:「月出驚山鳥」、「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

  當然我也是怕黑的,因為在黑夜裡人總會多心,思前想後,越是惦念著,就越是煩躁、鬱悶,緊接著心裡就怕了,怕黑暗會吞噬自己。每當在深夜裡一個人醒著,即使很睏,也害怕睡覺,一旦躺上床,沒事可做了,思慮條條分明,便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邊境未竟

  其實有的時候,受人恩惠不見得是好,一旦施惠者太過好心,給予了過多,受惠者反而會心有不安。愧疚感源自於「承擔不起」,並且害怕辜負了對方好意,比如對方給予這樣的「心」,自己卻不能以同等質量的心態去回饋。

 

行路難

  其實這世上很多人都是善良的,特別是邊境之人,沒有受到太多的社會污染,但是遇到了「世俗人」,我們卻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測對方是否有何意圖。

  行路難真的是行路難,行人生之路。

  而有的時候我們會為了無謂的理由堅持著,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繼續堅持。自尊、嘔氣,或者是任何一種莫名其妙的緣故,事後回想會覺得可笑,但似乎又是值得的。人總是矛盾的,畢竟。

  謝旺霖後來遇到的吉普車,就是在這樣的莫名堅持下,被他拒絕。儘管自己並沒有什麼堅強的餘地,卻死撐著,就算落淚了還是要咬牙自己走下去。

  「不遠了,讓我自己來好嗎?求求你們別擔心。」

  這句話老實說看得我很心疼──不知道是心疼作者還是自己。也是這樣一個倔脾氣,除非傷到底了、痛到底了,不到極限絕不輕易示弱──示弱就是認輸,而強者是絕不認輸的。讓我想起高中玩社團(儀隊)的日子,為了社團犧牲學業、朋友、家人,傾注所有心力在儀隊上。有的時候回家都已經十一二點了,或是練習到凌晨,直接住在隊友家;有的時候受傷了,為了不讓人擔心、不讓家裡知道而禁止練習,於是選擇隱忍不說,直到真得痛到動作做不出來、一直發抖,才被逼著去看醫生,連用藥都不敢在家裡用。

  憑著一股傲氣跟倔強,就算真的哭了都不能服輸──不能輸給自己。

  謝旺霖的行路難,不僅僅是路險難兮而已。

 

在那借來的空間

  有的時候長句不中斷,能夠顯現對於某種事物的渴望。此篇第兩百五十八頁即是如此,顯現出琳瑯滿目,同時也表現出了作者久未「入世」的感覺,從一路行來的荒涼,猛地路轉溪橋忽見,一時有所不適應,彷彿眼前皆為虛幻,唯病者妄執。

  但面對這樣的西藏(不符合想像地),還覺得莫名諷刺。原本以為來到西藏是「反璞歸真」,卻沒想到繞了一大圈,遠方已然不是遠方。廈門廣場上漢藏青年搭肩遠眺理想,搭肩之手究竟真是情誼深厚,還是一抹無形力量重重壓在藏族身上?四處都漆著或貼著醜陋的標誌──「捐贈」、「援建」,彷彿是豐功偉業一般,宣示著因為自己的幫助,西藏必須服從自己、必須感激自己。

  這讓我想起胡淑雯《太陽的血是黑的》裡面的一段話:那空氣汙染一般無所不在的政治,最主要的目的正是製造遺忘,要我們忘記自己活在政治裡面,活在汙染之中。

  一瞬間你覺得自己流離失所、無有歸處、沒有容身之地,這才是真正的邊境未竟──直至告別雪域,依然如斯。

 

  關於謝謝,篇章<柔軟的時光>及<在那借來的空間>中有提到,作者謝旺霖不斷地到謝,卻得到了這樣兩句話:「怪奇怪的,從來沒聽過有人會說那麼多的『謝謝』」、「這兒沒那謝的慣例,該都這樣的」,因為生活範圍內天天都在跟大陸人相處,也常常得到類似的回應──謝啥呢、這種事也要/不用謝、別謝了、怎麼就一直謝謝呢──或許這是兩岸文化差異吧,我們習慣把「請、謝謝、對不起」掛在嘴上,但對大陸人而言卻「該都這樣的」,不是什麼大事就無需道謝──沒事(不會、不客氣)!道謝多了,人家反而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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