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雪憑花空醉蝶

彷若晴空

　　天空是澄靜的。

　　藍得近似透明。

　　綠影搖盪的樹林是被風吹撫的。

　　叮鈴鈴是藍色羽翼的鳥兒輕唱，是婉轉，是萬語千言。

　　忽地，悅耳的曲調停了，鳥兒警覺地盯著前方，匆促腳步的主人漸現。

　　她並不清楚是如何來此的。

　　只知道他離開了她，不會回來了。

　　她一直都很冷靜，也默默地愛著他。

　　而他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

　　她為他無怨無悔的付出，即使他身邊著另一個人。那個他深愛的，也是她敬重的。

　　沿著森林裡遊落葉凋花鋪成的仄徑一路走下去，在以為毫無止盡時，就會看到那面湖水。

　　她走著。天青藍的衣服沙沙摩挲花草，藍翼之鳥在樹上跳著，不時悅耳了幾句。

　　他說過：「我愛看妳跳舞。妳姿態如蝴蝶優雅、如鳥兒輕盈。」

　　自此，她的舞，只為一人；她的笑、她的舉手投足，只予一人。

　　每一場表演，他都會來，坐在舞台上的她能看見的地方；每一場表演，後台都有附上他屬名給她的花。

　　每一場表演，他手都緊握著「她」。

　　清澈的湖水中悠遊著幾條魚，湖面是藍染的。

　　她佇立湖畔，平靜的水面翻騰她狂烈的心湖。

　　你是如此殘忍將我捧在手心又反掌摔棄。

　　你是如此殘忍啊。

　　鳥兒動聽的歌聲傳來，就如此一隻幽海藍的鳥兒即有嘹亮淒囀的音。

　　她未抬眸，目光仍垂落在湖中。

　　「天鈴鳥」是這美麗生物的名字。

　　她是知曉的。

　　擁有幽海色澤的鳥兒，自出生起就註定一世孤寂。

　　絕麗的鳥囀，只有雌鳥會鳴。當雌鳥遇上第一隻雄天鈴鳥時，曲調會是高昂的。

　　那便是此生惟一。

　　然而，雄天鈴只與牠度過短暫時日，在雌鳥愛牠到最深時離去。從此不回。

　　於是，雌鳥的歌聲轉而哀冶、痛徹，每一聲每一句，都彷彿是耗盡全力似地。

　　對彼之情，摯愛、摯恨。用罄一切只為心中有牠。

　　舞者追求的最高境界－－天鈴鳥之舞。

　　至今，能無人達成。即使是舞壇之后的那個人，也做不來。

　　更遑論是她。

　　向後退了一小步。

　　從久以前呢？

　　從多久以前她開始苦練天鈴鳥之舞呢……？

　　好像是從遇到他開始。

　　然，縱使她是僅次於那人的舞姬，卻也無法達成。在天鈴鳥之舞方面，她是超越她的，可是總還是差了一點。

　　總還是差了一點才是練成了天鈴鳥之舞。

　　輕踮。

　　踏。旋。

　　青天藍的衣裙飛舞。

　　指如輕波，腰如細柳。

　　她舞著。迴繞湖畔。

　　足躍。

　　指翻。

　　腰旋。

　　忽，清澈的淚滑落。

　　那是無止盡對他的愛。

　　無止盡、無窮盡的。

　　天鈴鳥飛了下來，極近她身邊。形成了深淺藍彩對舞之景。

　　時而天青的她包覆鳥兒；時而幽海的牠旋繞倩者。

　　天鈴鳥淒楚歌唱。

　　人說，當兩隻失去所愛的雌天鈴鳥相遇時，會舞出最後一回。而後在漫天飛舞的荂綠中死去。

　　而從未有人看過這天地同弔的畫面。

　　太悲傷了。是任誰也不忍注目或傾聽的。

　　愛到極致、恨到至極。

　　舞，至死方休。

　　綴著的髮飾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是不遜於天鈴鳥的。

　　透明的淚水順著臉龐滑落，她勾勒了幾不可見的笑。

　　是如此無奈，是如此心酸。

　　是如此地深愛著，愛到好恨，卻又無法去恨。

　　如此苦澀。

　　迴身。

　　翻袖。

　　她哀絕。

　　天鈴鳥之舞的最深意境，她明白了。

　　失笑。

　　要愛到最痛、恨到最美，愛至恨透，復由恨生愛。

　　要交雜一切情緒，浸淫在最幸福的悲傷裡。

　　直到對他的所有都無法再隱藏。

　　直到一無所有。

　　笑容是哀愁而幸福的。

　　她舞著。

　　天鈴鳥之舞，她不只是完成了，亦超越了。

　　雌天鈴鳥共舞同唱而死，她懂。

　　是在明白幸福的悲喜中逝去。

　　－－我做到了。你看！

　　眼神矇矓，她已要耗盡體力、心力；天鈴鳥鳴唱漸弱，淒美依然。

　　藍調飛舞，不歇。

　　－－天鈴鳥之舞，你一直想看的。

　　綠影翠青，天鈴鳥的幽海藍隱藏不可見。

　　水波漣漪，她半身跌入晴穹藍的湖水，黑色如絲，輕飄軟流。

　　－－我做到了。

　　在彼方
　　有你
　　獨坐岸邊眺望
　　湖是我過不了的天堂
　　愛你如蜜　甜得心傷
　　卻是我跌了再起的力量

　　不說傻話
　　就這樣愛著你我好迷茫
　　你大大的手掌
　　揉亂我的頭髮
　　是承受不起的慌張

　　風中的我單薄飄盪

　　幸福，有時很近
　　葉落了三回又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