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赤蓮藏雪
       彈指、須臾,觸景傷無憑,
       暗魂銷然,夢說殘存。

  還在月明中,記憶有著你我的笑容,
  簪花重影鈿釵搖,搖落滿樹落絮蒼雪。
  誰許過誓言?而誰又毀約?
  琴音還在,孤影依然。
  那時我盼不到,而今朝,夢裡風蕭蕭。


  「琴舒。」

  醇厚嗓音呼喚著陷入自我思緒裡的女兒。琴舒眨了眨那墨藍長睫,緩緩抬臉向父親揚起和順笑容。

  「又在想什麼了?」

  「想岫雲。」

  「岫雲?不是天華?」

  知女莫若父。琴舒嘴角拉扯一抹苦澀,艷紅眸子逐漸漾起混沌紫氣。

  「是。看天華。」

  「嗯。如何?」

  「不甚好。」

  「親事?」

  琴舒不答話,神色悢然,好半會兒她才吁了口氣道:

  「不成。」

  流雲沉默無語,倆之間就這麼靜謐且凝重。然後,流雲低低嗯了聲,扶膝站起。

  「那就好。」

  靘色背影昂然離去,衣擺隨風略略翻飛。琴舒沒有回頭,長簾微掩,漠然而看不出絲毫情緒,一如北國寒霜、精刻出來的傀儡娃娃。

 

  奇異冷香自雲竹院散發出來,越接近修篁軒那香味越發清楚。不濃郁卻也非若有似無,能夠明確聞到一股芬芳但無法形容。即便是自然之颻飌氏和擅毒之婺女氏亦不詳其名。

  而這味,始於瑯琊氏青竹懷孕。

  流雲匆匆穿越層層珠簾紗帳,色彩飛舞一如他急切的心。為了保護那即將問世的孩子──琴舒。

  推開修篁軒的門,嬰兒哭啼聲恰巧響起。流雲搶自產婆手中接過並將她趕出。

  仔細端詳,女嬰抱入懷裡登時不哭了,張著啪搭啪搭的紫色眸子望向流雲,而後流雲右手覆上她的眼。掌中泛起金芒接著將那光團壓入琴舒心口。

  光芒消失後,琴舒身子顫抖著,美麗紫瞳轉變成妖邪紅艷。

  ──就賭這一把了。

  將女嬰裹上數件錦被,放回青竹懷裡,青竹孱弱的身軀一如女兒蒼白,輕輕握了握丈夫的手,陷入昏迷。


  南之瑯琊,自古擁有占卜之力,相較於臨星預言,雖不夠方便,卻同樣準確。

  觀看星星的軌跡推算未來,唯有瑯琊氏才有學習的天賦。代代相傳總有藏私,留一手的心態造成占卜術逐漸失傳,南國後期僅餘少數支系還保有占星術,卻並非所有瑯琊人都學得來,占星得靠天份、緣份。

  為了保持占卜力的完整度,占星家多與同樣具備此天賦的支脈通婚,長久下來形成一家獨大,惟此脈能習占卜術,且此脈始終隱瞞了一個秘密,這秘密在南國滅亡後更是無人得知。

  此脈現任當家,同時任瑯琊氏氏長,名曰流雲。

 

  半空中劃過流星般奪目燦燦的光芒,拖著長長尾穗絢爛生揮。一道道耀眼金線彷若劈開無垠夜幕,每一筆殘留的映影有如渲染般淡化成灰色暈散。

  為什麼……

  為什麼要小心天華?

  一圈一圈的珄光在岫雲的操弄下如蛛網繁複華麗。斂眉,細細想著午間琴舒既愁且憂的神情以及那匪夷所思的話語。

  其實琴舒那超常的占卜術總讓他聯想到臨星天氏。雖說不可能,總還是有特例吧。

  金繡織網包裹夜色,翻袖、踮足、旋腰、穿掌,一簇簇不斷黯淡又再次劃亮的灼熱反覆明滅;翩翩然有如鳳凰展翅,瀟灑貌彷彿蒼鷹振羽。

  「可回來了,娸嵐。讓妳辦的事,如何?」

  流動中的身形吐出的言語依然不帶有喘息。

  「風颺說瑯琊氏的氣,亂了……」

  緩緩收勢,岫雲幽潭似的眸子平靜無波。

  「還有嗎?」

  「天華近日常跑颻飌韹韺。」

  「慕韶嗎?」

  「不,是樂沁大人。」

  「哦?」

  岫雲黑瞳閃過一抹情緒,對眼娸嵐。

  「風颺怎麼說?」

  「風颺是不支持的。」

  「嗯,還有嗎?」

  「沒……我還去嗎?」

  娸嵐淡淡說著。純男的颻飌氏與全女的婺女氏十分交好,雖然有主氏附屬之差,卻因性別問題,多為連理。婺女依靠洌仙,也因此颻飌與洌仙算是盟友。

  自然,風颺跟娸嵐感情融洽非常。

  「不用了,留下來……看好天華。」

  娸嵐垂首,靜不答話以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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