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開始前,安靜給了他一張門票。

  「這是……」

  反覆翻看,縱然上面的字全部認得,卻還是滿腹狐疑。

  「成果發表,你來嗎?」

  聽安靜這樣說,他才想起印象裡安靜似乎有在一個小有名氣的舞團裡跳舞,只是他也是今天才證實。

  「嗯……我想想……」明明有得是時間,卻硬要裝模作樣沉思,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安靜,「其實,妳可以說:『有空來看我表演嗎?』」

  但安靜只是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按著他的話復述。得不到想要的反應,對他而言早已習以為常,卻還是有些失望。

  撓了撓頭,他一副莫可奈何。

  「好啦,我一定會去。」

 

  《長韻》,一個規模不大的新興舞團,可憑著優秀的舞者和創新的作品,吸引了不少目光。對於這方面的資訊,他所知甚少,在認識安靜以前,他對於舞蹈,僅認知於流行圈。

  展演是在一個方形建築裡,馬路縱橫將它隔絕開來,宛若一個鐵箱。DM上半張素淨白色面具與半張鮮豔威尼斯面具合而為一,當中行書「西去東來」四個大字,揭示著長達一個半小時的發表會裡,東西方國度的風采將在舞台呈現。

  翻開內頁,所有的舞者都戴著面具,唯有憑著人像旁的名字來辨別。可他沒看見安靜的名字,想起拿到票後,他曾經上網查找了資料,也是沒有安靜。大概用的不是本名吧。

  入場落座,不消多時燈光三明三滅,舞蹈即將開始。

  室內全暗後,舞台的燈光緩緩亮起,空中懸著幾面皮鼓,台上六人青衣,散散圍住中間的白衣人,他們垂手而立,臉上都戴著沒有表情的面具,僅僅挖空了兩眼。

  當琵琶聲猛地一響,他被突如其來的音樂嚇到,而白衣人上身也跟著猛地一歪。琵琶再一響,白衣人彷彿腿軟般,整個人向前彎下,長袖遮蓋了手,微微飄動。隨著輪音起,那人開始緩緩起身,如一隻向牆上伸展的蛇。四周的青衣舞者也跟著動了上身,然後腳一收一勾,將置於地上的棍子拋入手中,跟著單音逐一而出,六人做出不同的功夫,高低起伏,直到琵琶再次一撥,六人手一震,紅色布幔自棍上鬆開,耀眼垂下。

  然而那卻只是個襯托。與此同時,白衣人雙手向外一甩,白色綾布哧一聲自袖中竄出,並在落地以前,隨著舞者動作靈活而起。

  青衣人步伐濁重,往中心逼去,當中一人大喝一聲,持旗纏頭,足下一蹬,直衝白衣人,那人手僅只是往上一挑,彷若輕飄不堪的水袖卻擋住了揮下的棍,身子順勢一轉,青衣人隨著掃過腰際的布一個鷂子翻身滾地,頭一抬向白衣人看去,定住不動。

  左後青衣人兩個蹬步踏向白衣人,即刻跟進另外兩位,三面紅旗晃如火花,在琵琶聲中與白色水袖過招。

  只見唰地一聲,兩面旗幟捲起成棍,雙雙往白衣人砍去,白衣人閃入棍中縫隙,長袂輪轉成圈,絲毫不碰觸到青衣人臂膀,向右撲腿,俯低身子躲過前側的棍子,旋身一掃,水袖劃去,後側青衣人腰勁使出,一個後空翻,凌空展開紅旗。

  白衣人餘勢未退,重心一變,左袖隨著身體拋出的弧度擊中鼓面,如戰鼓擂響。

  那一聲聽得人心中一震,六位青衣人片腿亮相直襲而去,白衣人卻不慌不忙,著掌拍地,一手使力,長袖咻地朝繞住其中一人,連連掃倒兩位,跟著那人腰一扭,左邊袖子順著方向拉回,拍落一隻紅旗。

  鼓聲復起,白綾如花一開一落。

  那一邊衝來兩青衣人,白衣人與前位一個背翻,曲腿如勾,壓低上身,似一隻翹尾靈鳥,琵琶一撥,最後一位青衣人正巧急止跪地,紅旗垂倒,下顎不偏不倚停在白衣人探出的指尖前。

  短暫的震撼在舞者們起身下甦醒,響徹天際的鼓掌與叫好排山倒浪而來,近乎瘋狂。他們終是卸下面去,深深鞠躬,可臉上濃烈的妝容相仿,竟仍分不出彼此。

  第一幕的演出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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