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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日安憂鬱』嗎?」

  早自習尚未到來,教室裡人影稀疏。他是近日才知道,原來教室後門鑰匙為安靜所有,大多時候安靜都是第一個到的。神秘如她,始終不透漏自己何時抵達,於是他決定發揮研究精神,起大早查看。

  在他一天比一天早到校卻發現安靜已坐在位置上聽音樂後,第五天賭氣似地天未亮就翻過還沒開啟的校門,坐在教室外走廊等候總算比自己晚到的她。

  帶著些許睏意,他環抱雙膝,將書包夾在身子間,恍惚中他彷彿聽到一聲極為輕細的呢喃。

    Alors tant pis...

  門鎖轉動的聲音驚醒了他,他側過頭正好看見安靜走入教室,既沒有要叫醒他的意思,雲淡風輕的模樣又彷彿無視了他。他愣了愣,起身拍掉灰塵,略顯尷尬的跟進。

  「那個,安、安靜呀。」他看著安靜將書包放到座位後,走到前陣子杏時老師為了方便而搬進教室的鋼琴旁,「妳剛剛有說什麼嗎?」

  安靜推開琴蓋,雙手輕輕擺上,然後偏過頭微微一笑,「沒有呀。」

  訥訥地喔了一聲,他看安靜架式十足一個呼吸,而後屈起右手,以食指單指敲響鍵盤。

  「別這樣看我,我不會鋼琴。」

  安靜並未看他,只是用著再自然不過的語氣說出事實,依舊伸著纖細食指一個個鍵地按去。

  「……蕭邦的離別曲。」

  如幼兒般生澀的音符總算消停,安靜眼中帶了些許驚奇與讚許。

  「別這樣看我,那是因為陳珊妮跟Hebe填詞翻唱過。」

  安靜眨了眨眼睛,說了句原來如此。盯著安靜兩秒,判斷對方一定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後,他索性拿出手機播放歌曲給安靜聽。

  隨意往琴椅坐去,他想起上一回安靜聽見流行歌曲時的反應,心中不免猶豫,但認真說來這曲子是古典樂,大概不至於無法接受。也不敢開得太大聲,倒是安靜乖巧地聽完了,卻仍是那張不問感想就永遠平靜的臉。

  「如何?總算沒讓妳哇哇大叫了。」

  皺眉,安靜抬起頭,一點點埋怨與不可苟同。

  「那也是你放那種轟炸又唐突的歌曲,我才會覺得震驚。」

  「最好只是震驚,反正教室只有我們,我們可以再來實驗一下……」

  他一邊說,一邊裝模作樣選起歌來。安靜睜大眼,舉起手彷彿要推開他,卻又收回手,鬧脾氣般繼續單指彈奏。

  他也不逗安靜了,跟著旋律隨興唱了幾句。

  節奏稍快起,他不唱了,安靜問他,他說女key唱不上,於是安靜又從頭再來。

  「你知道『日安憂鬱』嗎?」

  敲著琴鍵,安靜問。

  「那部電影嗎?」

  搖搖頭,安靜輕聲唸了一段法語。習慣性略低偏著頭、一貫恬靜的微笑,配著回憶字句而微微瞇起的雙眸,漫不經心的按鍵使琴音飄渺開來。

  「保羅.艾呂亞的詩〈La Vie Immédiate〉。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前兩句了。『再會,憂鬱;日安,憂鬱』。Tristesse就是法語的悲傷,也是蕭邦這首離別曲的別稱。」

    Ne laisse pas le temps, te décevoir.

    ll ne peut être conquis.

    Dans la tristesse, dans la douleur.

    Aujourd'hui, demain.

    Au fil du temps, le temps, c'est la vie.

  腦海中不禁盤旋過梁靜茹歌曲〈C'est la vie〉的詩,約莫不小心順口而出,他聽見安靜嘆息般的笑。

  「是啊,你可得記牢了這幾句話……」

 

  那天早晨的交流,就這樣在同學們陸續到班而結束。

  後來,他去查了保羅.艾呂亞的詩。

 

  再會,憂鬱;

  日安,憂鬱。

  你鐫刻在天花板的縫隙裡;

  你鐫刻在我深情的雙眸底。

  你並非徹底的痛苦,

  因為無聲無語的嘴唇將你吐露,

  透過微笑。

 

  日安,憂鬱。

  愛戀之情、

  激盪之愛,

  那噴薄而出的情懷,

  如無形怪物,

  沮喪的面孔、

  憂鬱的美麗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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