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雪憑花空醉蝶

章一．紫泉宮殿鎖煙霞

　　文冶十六年仲秋，黃惠帝崩，諡太平惠德帝，在位六十一年，享壽七十九。

　　同年，太子容登基，是為青順帝。時年十一，太后宓氏垂簾，篤信佛法，故年號「空華」，取《圓覺經》云：「空實無華」。

　　空華九年，青順帝娶玄氏玉龍為后。

　　空華十一年，皇子明誕，宓太后退居鳳鳴宮；空華十四年，皇女誕，曰晱。

　　「晱兒！」

　　沿著一根根朱漆金紋柱急行，一個包裹在深青緆羅縹紕衫中的小孩兒滿臉興奮直往椒房殿去，後頭跟著的秀緻奶娘頻頻呼喚。

　　「殿下！您別走這麼急啊！當心受傷了！」

　　「若蘭快點兒！我可不等妳啊！」

　　小皇子皺了皺眉，停步回望一眼，還不待若蘭跟上，逕奔椒房殿。

　　「殿下！皇女不會跑走，別急呀！」

　　話還沒收尾，皇子明已經消失在殿門口。

　　「殿下吉祥。」

　　纔入內，皇子明對門口宮女視若無睹，自顧自地走到裡頭。

　　「晱兒！」

　　天青鮫綃帳半籠著鋪上厚重蠶絲牡丹千媚被的牀，牀上做著一名姿容秀麗的女子，紈衣渲染緋、絳色，層層疊起有如將她包入牡丹花瓣中，綢緞般的黑髮服貼背後，一隻金鳳含珠釵盤起部分烏絲。

　　那女子聽見聲響，轉過身來，懷裡織錦巾裹著一個嬰孩。

　　「瞧，哥哥來了。」

　　溯光皇后玄玉龍笑著騰出一手向皇子明招了招，皇子開心地靠近，仔細打量皇后抱著的白胖女娃。

　　玄玉龍捏拉兒子的嫩臉，不禁笑罵，「小樣兒忒無情，只顧看妹妹竟不與母后打招呼啊？」

　　給捏得生疼，皇子這纔憨憨地向溯光皇后問安。

　　「母后，明兒小時候也像這個樣麼？」

　　玄玉龍瞇起漂亮鳳眼，撫了撫皇子明的頭。

　　「當然，每個小娃兒都是同個模子出來的。」

　　「噢，那晱兒長大了也像我啊？」

　　「噗哧。」溯光皇后拍了一下皇兒腦門，道：「說什麼傻，又不是僆子。」

　　「什麼是僆子？」

　　「嗯……就是兩個小寶寶一起出生的意思。」

　　「這樣就會長得一模一樣嗎？」

　　「是啊。」

　　皇子明應了聲，坐在玄玉龍旁研究女娃。沒過一會，嬰兒睜開了眼，張口啼哭。

　　「哎呀，晱兒妳肚子餓啦？」皇后哄了幾聲，拍拍女兒的背，「明兒，母后餵妳妹妹吃奶，你外邊兒玩去，若蘭呢？若蘭！」

　　向外呼喚皇子奶娘，一襲粉色衣裳的若蘭進了屋。

　　「皇后娘娘長樂無極。」

　　「帶皇子出去玩吧。」

　　「諾。」

　　若蘭牽起皇子的手，再次欠身，退出椒房殿。

　　「若蘭，妳說晱兒長大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婢子認為，皇女殿下定是容貌天下無雙、閉月羞花，各王公貴族、平民百姓都為之瘋狂，石榴裙下千萬人拜倒，有若遺世仙人。」

　　皇子明嗯了聲，思考著，這時，短欄外的小溪飄來一物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什麼？」

　　放開若蘭的手，皇子明奔向護欄，傾身探出。

　　「殿下！危險啊那兒很滑，快回來！」

　　時值年末，冬氣在草地上逼出了薄霜，若蘭怕滑倒沒趕上前，只在磚路上喚著。

　　卻在此時，皇子明因太傾身子，足下一個不穩，翻出矮欄，落入溪裡激起白色水花。

　　皇子明嚇得吃了好幾口水，刺骨寒水凍得他忘記自己會游泳。

　　「救命！」

　　若蘭急急到欄邊，險些滑跤，她不諳水性，只得大聲呼喚人來幫忙。

　「救命！皇子落水啦！快來人！」

　　皇子明在水中掙扎，嗆水使得他更加害怕。忽然，右小腿一陣僵硬，疼痛自小腿肚蔓延開來。

　　空華十五年臘月，皇子明自椒房殿返回青鸞宮，途中落水，不治，享年五，追封佟王護摩。奶娘林氏若蘭，抄家誅九族。

　　溯光皇后傷痛成疾，翌年春，薨。國服三月，諡康莊芳華昭德皇后。宓太后入住青龍寺。

　　空華卌二年花月，郭嬪產女曰昀。

　　空華卌四年臘月，華妃產子名昊，升貴妃。歲初，順帝崩，諡號顯德順天孝成帝。

　　鏡清元年皇子昊即位，是為白恭帝。華貴妃迎宓太后返鳳鳴宮，重新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