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左手支著頭,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隔壁座位的同學看她這副模樣已經一整天了,白色的ipod、白色的耳機,連她穿著襯衫和長裙都是白的,安靜到沒什麼存在感的她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過於內向導致分班不適應。

  「到底在聽什麼呢?」

  一邊整理書包,一邊喃喃自語,卻意想不到地得到了回應。

  「Beethoven, Sonata Pathétique.」

  「啊?」

  她依舊望著窗外,輕輕用中文復述一遍:「貝多芬第十三號作品,C小調第八號鋼琴奏鳴曲。」

  尷尬笑了笑,向她表示自己對古典樂一竅不通,順便溜到她面前的座位,充滿好奇地望著她。仔細打量,是個有古典氣質的人,眼角和嘴角都略略下垂,要是眼神銳利起來,大約就像在生氣,不過現在的她既平靜又穩重,若不是在教室,會被誤認為老師也說不定。

  「你一定聽過。」

  說著,她分了一邊耳機給他,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喃喃自語為何被聽到——耳機裡的音樂極小聲。她將音量調大了,他才終於聽清,柔軟的旋律如沁涼的水般撫過耳際,他總覺得耳熟,似乎常常聽到。

  「這是第二樂章,adagio cantabile。像是老舊質感的黑白電影男主角,因失眠而走出了公寓散心,外頭正下著綿綿細細的雨,輕盈到沒有聲音,唯有皮鞋跫音作陪,而遠處街燈被雨水朦朧出光暈。這種雨最是讓人心煩,不大不小,但夜的涼薄又沉澱了情緒。」

  她的聲音如這首曲子一樣細膩,淡淡地描述卻營造出了畫面,安靜了一會兒,她又緩緩開口。

  「《失樂園》裡的祥一郎在遇見凜子以前的生活是不如意的,凜子的婚姻也充斥著冰冷,如此兩人能夠相遇相愛,是多麼自然而幸福,就像悲愴第二樂章一樣溫柔,可溫柔裡,還有無止盡的悲傷。凜子問:『若這樣下去怎麼辦?我會下地獄的。』祥一郎說『:好,我們一起去死。』而最後,他們也真的相擁而亡,如此純潔又美麗的愛。倘若《悲愴》第一樂章表達了他們的愛火,第二樂章就是他們的悲傷又溫柔的幸福,第三樂章則是普世價值之於他們吧。」

  說完最後一句話,第二樂章剛好結束,她依舊望著窗外,幾不可見地勾起一抹憐憫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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