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細流破玉,小林搖曳一抹清風,悄聲呢喃。

  月色沁涼似秋水,凌波弄影,旖旎出一朵絢爛桃花憑水而綻。

 

  這夜年輕小伙子路過此地,本要去山中親戚家,卻迷了路。他想,老一輩都說,山裡迷路,尋溪順流而下即可出,側耳傾聽有那麼點水聲似有似無,他便匆忙走去。

  見著溪流,心情放鬆,疲倦席捲而來,心想時間也不早,索性於此一宿。吃罷乾糧,將外衫褪了墊著,樹下入眠。

  好半夜,少年隱約聽見笑聲,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幾件粉色鑲珠衣裳擱在溪邊,一旁一爐薰香冉冉妖嬈,宛若一片蟬紗,半遮半掩溪中戲水之人。

  那一雙修長纖白的雙腿交疊移步,素手輕柔自鎖骨撫過圓滑的肩,櫻花小兜遮掩前身,濕淋秀髮服貼美背。

  少年屏息,睜大雙眼看著這幅如畫情景,一時間竟忘卻非禮勿視。

  戲水女子背對著他,突然淡淡啟口,「看夠了沒?替我把衣服遞過來吧。」

  說著,掬水由脖子傾倒,流珠點點如螢火又似星光。少年呆滯,一時沒有會意,女子緩緩側過臉來,夜黑眸子露著一抹黠慧,巧笑倩兮,嬌嗔一聲:

  「還不把衣服遞過來麼?」

  「啊!是、是!」

  醒神,紅著臉忙不迭地衝到溪邊,拾起衣服向女子伸去,撇頭緊閉著眼不敢造次。

  步水聲嘩唦,女子探手接過衣物,期間不經心碰到少年,少年手一顫,又不敢摔髒衣服,僵直著動彈不得。但聽得女子悶聲笑嘆,手上重量減去。

  衣料摩娑,少年兀自佇立,不敢張眼。驀然一縷香氣竄入鼻尖,徘徊花以及薰香相融的芬芳由背後襲來,一雙蔥玉似地手環過。

  「敢問公子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露宿溪畔呢?」

  字句輕巧水潤,宛若沿著古琴琴弦撩撥而出。吐息柔柔掃過脖頸,惹來少年顫慄。

  「對山訪親,想霧花山連貫而至,較大道速之,無奈迷走方位,遇水小宿。」

  哦。婉轉如鶯,女子指甲輕刮著少年頸子,另一隻手爬下腰際,挑起束帶。

  「真巧,奴家亦復如是。這荒山野嶺地,還偶聞狼嚎,真叫奴家害怕……公子,今夜能不與您……奴家也好安心……」

  「妳!」

  心中不恥這深山女子毫無檢點,行為放蕩,少年攜著怒意掙脫,拉開距離。

  「噗哧,公子不必如此,奴家只不過說笑罷了。這酒作為賠禮好了,是家鄉獨釀的吶。」

  自袖中取出小壺,女子彎起一抹飽含歉意的笑,雙手將酒壺捧向少年。

  顰眉帶憂,斂眸挾愁,倒叫少年過意不去,便接酒而飲。

  濃郁自胃蕾綻開,從舌尖竄入咽喉,少年忍不住連連下肚。

  「唉呀,瞧你急的。」

  女子哧哧一笑,伸手接過酒壺湊到唇邊,嬌媚一挑黛山小彎。

  「最後這點兒,就賞我了罷!」

  熱酒下肚,身子暖了,心也鬆了,當女子再次纏上身,少年不再抗拒,沉著嗓音,他微微一笑。

  「姑娘一人在深山,遠方還有狼嚎,豈不怕猛獸?」

  「噯,大夜晚地,別說這!奴家隻身在此,怎會不怕,公子不提,我當不知道,別提別提!」

  抿嘴一笑,看著女子水霧瀰漫的眸,他伸手輕撫女子柔嫩的臉,傾身湊至耳畔,氣息悠悠。

  「人說霧花山中失方向,妖狐懷裡喪今朝。傳說霧花山裡有隻狐妖,可男可女,祂會給過路人春宵一夜,遇過狐妖後還能夠順利離開霧花山的人,少之又少……妳一個姑娘家在此,不怕我就是那狐妖?」

  說罷,扣掌輕輕握住女子纖細脖子,舌尖輕舔。女子「唔」了聲驚詫,踉蹌退開,肌膚上還存著麻癢觸感,她面露恐懼。

  「我若是……」少年臉掛微笑,驀地上前,將女子摟住,勾起她的衣帶,輕輕一撥,雪繡桃花錦緞外罩就這麼順著她香肩滑落,「妳就是想逃,也逃不開。」

  低首吻上鎖骨,髮絲上的水珠顫抖著點開,女子一聲嗚咽哽在喉頭,緊閉上眼。

  「呵,瞧妳怕的,說說笑罷,當作是妳剛剛胡來的懲罰。」

  少年一臉得逞的狡猾笑容,放開手。

  「噯你這人怎麼這樣?又嚇唬人家!」

  朗朗一笑,少年負手轉身,要走回樹下。剛一轉身,袖子卻被拽住。回頭,看那女子一臉膽怯淚光閃閃地凝視。他笑意更深,反手將女子緩緩拉向自己。

 

  雲雨巫山千思量,明月羞來夜簾掛。

  清晨露氣溼衣,薄透涼意裡冷醒彼此,女子縮在少年懷裡,指甲柔柔在他胸脯又刮又劃,少年不耐癢,握住她的手輕輕落吻。

  「……還沒請教姑娘姓字?」

  「奴家姓胡,行九,就住在前邊的霧花村。村里人都喊我九娘。」

  「霧花村?好啊,昨兒個說到對山訪親,原來是坑我呢!」

  少年瞇起眸,翻身將女子箝在草地。

  「那時咱倆素不相識,哪敢大意呢。但昨晚咱們都……」

  桃花妝似地嬌容羞澀,起身把衣服攏好,邊順髮邊靜心。

  「耗了一整晚,家裡肯定著急了,奴家這便告辭。」

  「等等,我還沒告訴妳我的名字!」

  「名字兒麼……」女子淺勾笑弧,捻指慵懶一比,「二里外便是霧花村,我姥姥開了家客棧,若公子願意,奴家今晚在那兒候著。」

  青煙翠影,明啼曉跡,女子離去後不過盞茶功夫,少年也動身前往。霧花村是一位處深山的小村落,平時來往陌上者極少,躬耕自給、幾乎封閉。村中事物簡樸,那惟一的客棧也僅僅乾淨俐落而爾。

  唸叨女子,少年整個白晝在街上踅了幾回,遍尋不著,直到夜幕重垂,用過晚膳依然未見芳蹤,心道估計又尋自己開心,不會赴約了。

  失望之餘,少年早早回到房內休息,整頓精神準備明日繼續趕路。

  睡夢中,隱隱感到有個冰涼之物輕巧自小腿點攀,若有似無、溫柔麻癢。腦中閃過女子艷麗容貌、明眸含笑,呼吸不由得急促。

  「還裝睡?」哧地一聲酥軟,手輕覆少年胸膛,「想誰呢?」

  少年躺著,低低呻吟,半開模糊視線,餘光裡還是那抹粉桃,珠花搖曳。

  「想……唔!」

  心臟霍地絞痛,震醒精神,少年發現自己竟被緊緊綑縛,動彈不得。驚慌張望,卻見一隻碩大蜘蛛,口器旁的觸肢飛快動著。

  「九娘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妖,給我帶來這麼新鮮年輕的血肉……」

  粗啞低沉的聲音自蜘蛛身上傳來,少年張口正欲大叫,蜘蛛的毒牙同時狠狠扎落。

  「如你所願,便幻化做她……嘻嘻……」

  瞬間疼痛過去,少年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似乎又見桃花女子帶著媚艷神情細聲招呼,而後,黑暗一片。

  「來……」

 

  ──人說霧花山中失方向,妖狐懷裡喪今朝。傳說霧花山裡有隻狐妖,可男可女,牠會給過路人春宵一夜,第二天再指點迷津。既不吸走精魂,也不吃掉心肺,只是魚水承歡、芙蓉帳暖。但在遇過狐妖後還能夠順利離開霧花山的人,卻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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