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的沐浴特別久,這令魚慕水心中不安。幾日前書房桌上出現了黑帖,魚慕水知道,那是操弄少爺的帖。
  每次那帖一來,風臨淵總要失蹤三五天到一個月。魚慕水明白,他是去殺人。是的,風府,甚或江湖上都說著,風家大少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每回風臨淵歸府不久,外頭總要報起哪個高手遇害。
  魚慕水只是個小小侍婢,根本無從知道那黑帖是打哪來的,只知道少爺每回接帖都要沐浴焚香,回來時也是。
  像祈禱似地。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本該接帖當天即出發,卻連著幾日夜間沐浴焚香。魚慕水心惶得緊,卻不敢問。
  終歸她是怕這主子的。
  「……魚如果不會游泳,還敢渴望水麼?」
  仰頭望月,風臨淵蒼白的面龐有著幾分病態。
  「可那之後,慕水已學會了游泳。」
  輕聲回應,卻見風臨淵喟然長嘆,轉身扣住她的手腕。
  驚駭一顫,布巾從手中掉落。
  風臨淵卻似沒看見侍女的害怕般,將他摟入懷中。
  僵直著身子不敢動,魚慕水聽見那飄然聲音輕喚著從沒聽過的稱呼。
  「小魚兒,我真羨慕妳。」
  「少、少爺?」
  順了順她隱帶幽香的秀髮,風臨淵退開幾步。
  「進去吧。」
  「是。」
  魚慕水低首,靜靜跟在風臨淵身後,但他卻停在廊下,回頭看著魚慕水,又將視線投往林深處。
  「以前,我是不在這池裡洗的。妳知道為什麼我要在池裡洗?」
  「慕水不知。」
  「就從妳落水起。」
  那樣的話是再明顯不過,魚慕水驚訝獃了,偷眼看了他,風臨淵依舊望著林子。
  然而不安感重新襲來,她的少爺,一向是什麼也不說的。而今這般,讓她幾要以為風臨淵將一去不返。
  不再言語,風臨淵步入房中。
  那張黑帖擺在供奉名劍的桌上。
  下意識地,魚慕水伸手去拿帖子。才剛拾起,冷亮光芒一閃,那名劍已然對著她咽喉。
  糟……
  她忘了,忘了那黑帖斷不得碰。甫入碧泉院時,就因動了那帖,差點被風臨淵殺掉。
  削鐵如泥的風破雲劍尖不過點在喉頭,她已感到破了皮,連口水也不敢吞。
  風臨淵冷望著以為必死無疑的魚慕水好陣子,收回劍,把黑帖在燭上燒了。
  「過來。」
  坐在椅上,風臨淵一手靠著桌邊,一手向魚慕水伸出。
  「少、少爺……」
  顫蘶蘶地來到風臨淵跟前,才開口,風臨淵便說話。
  「除了魚總管,妳可還有親人?」
  魚慕水愣了會兒,神色略暗。
  「風府裡沒有,蘇州倒有房遠親……不過……您明白的。」
  「那麼,等我回來吧!」
  「咦?」
  尚不及反映,人已被拉入懷裡,感受到風臨淵的下顎輕靠在頭頂,手順著那披在背後的長髮。
  「小魚兒,等我回來吧!」
  跪在地上的魚慕水心底一緊,微微點頭。
  輕吻了魚慕水的髮,而後起身,將風破雲包裹好,背到背後。
  「半個月。等我半個月,我若沒回來,把碧泉院給封了,別讓任何人進來。請魚總管重新排個差給妳……去臨崖那兒好了,你倆自小一塊長大的。」
  屋內的燭滅了,透過窗外皎潔月華,魚慕水滿臉惶恐看著凝視月亮的風臨淵。
  光芒灑在他略顯病容的蒼白臉龐,柔化了剛毅線條。
  「藥……少爺帶著吧?」
  準備去櫃裡取藥,風臨淵卻輕聲阻止。魚慕水知道少爺很強,長安第一劍客、劍魔公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然而此行,風臨淵竟無必勝把握?
  「那人……比您還強?」
  「強?」
  風臨淵突然笑了,笑得如此的狂。
  「撩劍為風斬為雨,天下英雄誰匹敵?」
  半首詩,他帶著無奈的狂縱身馳去,而魚慕水錯愕現場。
  他要殺龍!
  他要殺的是龍御天──呼風喚雨、天下第一的御天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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