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雪憑花空醉蝶

　　那是他第二次看到安靜跳舞。

　　兩層樓高的劇院，四周垂著暗紅色絨布廉，每一面布簾都用金色花紋包邊，尺寸得當，顯得低調卻不失奢華。

　　舞台被布置成西班牙小酒館，起初四散的人們倚著木桌喝酒，一派和樂，小鼓輕輕敲著，隨著長笛與單簧管跟進了一樣的旋律，耳際別了朵複瓣朱槿的女舞者穿著漂亮艷紅千層裙，從舞台側邊跟著節奏緩慢走出。

　　她挺直著腰桿，每一步都將腳尖繃到極限，展現美麗弧度，並且藉著肩膀頂出，帶動捻在指尖的裙襬，甩起如火焰。她來到小酒館中央，拍了幾下手想引起注意，發現四周沒人搭理，於是將桌子上的杯盤逐一拾起，轉著圈放到其他桌上。在舞台上繞了一圈後，終於站上木桌。

　　原先坐在桌邊的男人們握著酒杯，避免被女人踢翻，仍和其他人一樣對她不感興趣。於是女人開始舞動，她一手靈活如蛇般向旁伸出，另一手沿著腰際翻轉，一路上到臉龐，略為停滯再繼續向頭頂而去，她一邊扭腰將雙手都伸向頭頂，彈出幾個響指，接著用力一個轉圈，坐下。厚重的裙襬蓋住了其中一位男子，他滿臉莫名地拉開裙擺，總算開始注意女舞者。

　　她看了左右兩位男子，並向他們伸出手，兩名男子便握著她手臂將她撐起跳下桌。她提起裙擺，露出紅舞鞋，幾個錯步踢踏，她雙手一前一後架著，側彎著身，先和左邊男子相互轉圈，又接著和右邊男子轉圈，然後她小跳著繞酒館一圈，隨著她的身影陸續有男子放下酒杯，離席向場中聚集。

　　女子繞了一圈後又重新登上桌子，緊接著便是以她為中心的群舞，整齊劃一的踢踏清響迴盪在劇場內氣勢十足，然後大家彷彿崇拜般朝她跪下，她便轉身仰倒，由男舞者們接住。

　　從兩旁幕裡依序跑出了女舞者群，尋覓了搭檔展開團舞，由白至紅的漸層舞衣轉出了美麗的花，她們跳入男舞者懷裡，斜倒著身子，在舞伴輔助下，滾落地面躺平，外側的腿將裙襬甩出弧度，內側的腿跨到前方，由身後男伴拉起。

　　隊形逐漸變換，男舞者們抱著女伴轉圈，將她們擺在身邊，成為一直排，男女交叉做出了各式波浪。趁此時間，女舞者將響板套好，亮麗的聲音隨著音樂節拍與踢踏聲交互。

　　隨著音樂來到尾聲，男舞群紛紛撤去，女舞群則圍著紅衣舞者與剩下的兩名男性，站在中心的她不斷地藉由甩高雙手轉圈，在每一個重音踢劃開右腿，讓群襬得以展開。最終由男伴扛起，在空中劈腿，擴胸延展雙手結束。

　　會看到這樣的畫面，只是因為他要去那間教室打掃而已，卻沒料到又在窗戶外看見了安靜。

　　教室螢幕撥放著影片，而安靜就在講台上跳舞，投影機使得她臉龐忽明忽暗，影子在螢幕上飛旋。

　　他看著安靜肢體動作如此豐富，可是幾乎不挪動位置，最多也只是用走的，似乎是怕摔下講台。直到影片中的掌聲與畫面淡去，他才敲門進入。

　　「我、我是要打掃這間教室的……」

　　安靜還在調整呼吸，只是點點頭，一言不發地看著他。螢幕上播起了舞者們的介紹，他完全看不懂的英文投射在安靜臉上。紅衣女舞者梳著包頭，濃濃的妝容配上燦爛笑容，他才注意到，那舞者看起來不像是西方人，倒像是……倒像是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