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暖築往月魄築的磚路名攬月幽徑,兩旁種滿了柳樹,晚香玉安插其間,徑末則在左右各植一株曇花。

  不過走了一半,便看見一抹嬌小人影在路口頻頻張望,青子甫心中歡喜,加快腳步,那人也看見他,興奮地朝青子甫跑去。

  路不長,小姑娘一下子就撲入青子甫懷裡。

  「子甫大人!」

  低首看向將頭髮綁成雙環髻的葉蓳,青子甫困惑地問道:「誰教妳叫『子甫大人』的啊?」

  「唔……紫芝姊姊都這樣稱呼您啊!」

  聞此,青子甫一陣失笑。嘿喲一聲,將葉蓳抱起。

  「不用這樣叫啦!子甫就好了。」

  「可是紫芝姊姊說加『大人』纔禮貌啊!還是『青官人』?」

  青子甫停下腳步,張口在葉蓳鼻頭輕囓。

  「小丫頭,當心咬掉妳鼻子。」

  葉蓳咯咯一笑,捂住鼻子,輕聲道:「子甫。」

  「好乖。喏,到囉。」

  跳下懷抱,葉蓳開了月魄築大門,引青子甫上二樓。

  二樓黃花梨茶藤四角桌上正焚著龍涎香,靠窗的几子百著一張琴。

  葉蓳將茶具端至桌上,替青子甫到了一杯茶,然後走回琴旁坐好。

  「子甫上回來,帶給蓳兒的譜子已經練好了,請子甫聽聽看吧!」

  「請。」

  相視一笑,葉蓳便把注意力集中於弦上。

  右手一勾,溫柔的音樂流洩出來,有若月出驚夢、花開散雲。葉蓳熟捻地閉上眼睛,毋須看弦。一個過門後,葉蓳左手壓弦,唱起詞來。


  長亭春晚,渡口相借傘;
  與子成說,任湮雨爛漫。
  相見時難,離別亦難;
  風雨黃葉,管弦依然。

  青女不知寒,
  雪仙未見,春暖花開。
  且無奈,窅冥夜半,
  驚夢玉盤,攏笑話憑欄。


  一曲過後,葉蓳右手撥弦,左手輕拈,然後奏下最後一個音。

  睜開微微濕潤的眸子。耳邊傳來青子甫鼓掌聲。

  「好。」

  青子甫起身,坐到葉蓳面前,撫了撫她的頭。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起小青。」

  「麵館的大女兒啊?她發生什麼事?」

  葉蓳癟了嘴,卻沒哭出來,只是聽來很是憂慮。

  「小青今天起賣給春豔樓啦,跟著夜雲姑娘。卻不知今後如何了,怕捱上了委屈。」

  畢竟是兩大家子,總還是會評比鬥爭的,說要互通有無,好歹不大方便。

  「卻是如此。」青子甫沉吟一會兒道:「那往後我替妳關照,也好傳消息。」

  葉蓳大喜過望,謝了青子甫。心情好,自然玩鬧起來。

  「嘛,別去了春豔樓忘了蓳兒啊!」

  「怎會?」青子甫拍拍腿,示意葉蓳坐上來,然後伸手拆了她的髮辮。

  「哇!又拆我辮子!」葉蓳驚呼,壓住另一邊的髻,「你可要負責綁回去!」

  「當然,我哪次不幫妳綁?」

  「有──上次子甫就沒綁回去、上上次子甫是亂紮、上上上次子甫弄得蓳兒頭髮打結、上上上上次……唔唔……」

  話還沒說完,青子甫直接捂住了她的小嘴,不禁失笑。

  「好啦,我會綁的,紫芝教我怎麼綁了,我保證。」

  葉蓳聽了點點頭,背向青子甫讓她解開辮子在頭皮上按摩。

  「對了,說到紫芝,我打算替她贖身。」

  「咦?真的嗎?」葉蓳興奮地轉過身來,「太好了!紫芝姊姊一定高興要死!」

  「嗯?妳不生氣?」

  「生什麼氣?」

  「我要納紫芝為妾。」

  「不會啊,總不好一直待在這兒呀!可是為什麼是妾而不是正室?」

  「嗯……這個麼,是紫芝自己說的,本來也是打算納為正室的。」

  「好奇怪,為什麼?」

  青子甫這回沒答話,靜靜按壓葉蓳頭皮。葉蓳等了一會,重問,青子甫仍沒答應,葉蓳忍不住轉過半個身子。

  「子甫──為什麼嘛!」

  青子甫停下動作,將臉貼近葉蓳,鼻尖相碰。葉蓳睜大眼睛沒敢動靜,鼻息撫上唇。

  「留給妳呀!」

  從小居於春雨堂,又有葉媽媽調教,葉蓳纔七歲多,卻十分超齡早熟,但畢竟還小,對於感情,仍是一知半解。她瞇起眼笑了。

  「好!」

  見葉蓳答應,青子甫反倒有種拐騙孩童的罪惡感。呆滯好一會,自懷裏取出柄扇子放到葉蓳手中。打開看,卻是十六骨木蘭架長穗扇,上頭繪著暮堤春曉沾露雪蓮圖,清晨半暝的江岸版幅由左斜向右下,拂曉江面亭亭開著一朵略帶銀輝的蓮花,右半邊則留白。

  冰清玉潔,濯青蓮而不妖。

  「好、好漂亮哇!」

  葉蓳歡欣地把玩著,身子向後窩在青子甫懷裡,後者很自然地雙手收攏環住葉蓳的腰。

  「子甫,你給我說說這回去巡視看見了什麼新奇的可好?」

  青子甫應了聲,細細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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