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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不開。當我還是一棵紮根於高山泥土中的樹木時,我走不開。而一場浩劫後,浸泡於污濁水中的我,仍走不開。帶著哀悽的水滲透我的體內,腫脹著生之腐朽。
  天空,依舊如此地湛藍。我不知道自己在水中浮沈了多久,小青蛙攀過、鴨子踩過、狗兒扶過,我以為離開了土壤是一種希望,卻受縛於髒亂的水中──是溪水吧?還是海水?雨水?
  走不開,我離不開這漫漫之水。哭號聲順著風滑過身側,一張張扭曲的面容在眼前、在記憶裡切換,我看見小艇將人們運走,看見直升機將人們載走,可是我在這裡,無法發聲,沒人注意,沒有人就我。走不開。
  擱淺了,在一處不知名的沙灘。和過去山中旅人所說的渾然不同,沒有壯闊、沒有喧擾,看不見「上下天光,一碧萬頃」。由身畔開始,或大或小的揮白色物體動也不動,腫脹而沈溺於黯淡的色彩裡,白色的新生蠕動著冒出,汲取死亡的生息。那是豬吧?假如多了點粉櫻色。我走不開,溪水拍打著我,彷彿催促我前往下一個地點,可是我走不開,在這玫麗而震懾我的死亡中。我宛若那些豬隻,任溪水充斥體內,膨脹於維管束中,軟爛、腐化,我想當我離開這片沙灘時,消融於水中的我仍是走不開。
  這算是一種死亡嗎?可是我還在,還在感知,還在看──只是從來沒有誰看得見。我沒走開。
  我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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