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邊緣,他一個人走在後山。
後山是這個大型社區裡人們的慣稱,仙雲才是它的名字,幾十年前的地主種植了大片的楓樹,秋末的時候上中總是聚滿了人,時節過去了,總算恢復成「社區的後山」。
山中有一條無名小溪,沿著它一路向上漫步,微微水聲在耳畔漕漼著,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遊樂園的事。
離開了旋轉木馬,他們兩又走回噴水池,人群已經被工作人員指揮到離水池一定範圍之外。他看了看手錶,正好是水舞時段。
冬季的邊緣,他一個人走在後山。
後山是這個大型社區裡人們的慣稱,仙雲才是它的名字,幾十年前的地主種植了大片的楓樹,秋末的時候上中總是聚滿了人,時節過去了,總算恢復成「社區的後山」。
山中有一條無名小溪,沿著它一路向上漫步,微微水聲在耳畔漕漼著,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遊樂園的事。
離開了旋轉木馬,他們兩又走回噴水池,人群已經被工作人員指揮到離水池一定範圍之外。他看了看手錶,正好是水舞時段。
「你知道『日安憂鬱』嗎?」
早自習尚未到來,教室裡人影稀疏。他是近日才知道,原來教室後門鑰匙為安靜所有,大多時候安靜都是第一個到的。神秘如她,始終不透漏自己何時抵達,於是他決定發揮研究精神,起大早查看。
在他一天比一天早到校卻發現安靜已坐在位置上聽音樂後,第五天賭氣似地天未亮就翻過還沒開啟的校門,坐在教室外走廊等候總算比自己晚到的她。
帶著些許睏意,他環抱雙膝,將書包夾在身子間,恍惚中他彷彿聽到一聲極為輕細的呢喃。
鄰鎮的遊樂園過去也紅極一時,以童話風格稱著,充滿著各式煙色粉色。可到底規模並不大,很快就被遙遠的旅遊勝地新建樂園給取代了。
如今這座遊樂園,有許多使用率過低或維護不易的設施,掛起了暫停使用,再沒人進入與整理。雖然業者推出了一些包園活動方案,也租借給攝影團體,但人們都在說,倒閉的時間差不多了。
前陣子遊樂園配合一系列租借場地辦小型演唱會的地下樂團推出了星光票,重新帶回了些許人潮,只可惜活動過後人終究還是逐漸流失。他也拿到了幾張,能發的都發完了,剩了兩張始終找不到理由約那位想約的人——直到上次得知她沒去過遊樂園。
全校不用期末考,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同時是出遊的最佳時機,於是在霧藍色的傍晚他們一起來到遊樂園,三三兩兩的遊客在微冷的初冬替老舊遊樂園增添寂寞。
那是他第二次看到安靜跳舞。
兩層樓高的劇院,四周垂著暗紅色絨布廉,每一面布簾都用金色花紋包邊,尺寸得當,顯得低調卻不失奢華。
舞台被布置成西班牙小酒館,起初四散的人們倚著木桌喝酒,一派和樂,小鼓輕輕敲著,隨著長笛與單簧管跟進了一樣的旋律,耳際別了朵複瓣朱槿的女舞者穿著漂亮艷紅千層裙,從舞台側邊跟著節奏緩慢走出。
哼著小調,剛過轉角,突如其來的一陣渾厚琴聲傳入耳中,他微微嚇了一跳。
學校特別重視藝術班級,劃分了一大塊教學區給予使用,光是琴房就有十來間,放著各式琴類。
那具有穿透力的木質樂聲,自然屬於木琴。循著聲音走去,在一間窗戶未關上的教室找到了演奏者,是她。
她拿著四隻琴棒快速且俐落地在琴鍵之間飛舞,身體隨著節奏強弱呼吸起伏,髮絲飄揚。
那天放學後,他刻意磨蹭到很晚,先是和朋友們打了幾場球——儘管他總是無可避免地想起鱒魚——等學校裡的人漸漸散去了,他立即拔足奔上樓,直衝教室。
「等等!」
看見負責保管鑰匙的副班長正要離去,他氣喘吁吁地攔住。
「我、我忘了拿作業了!」
「妳、妳說我像鱒魚?」
當他聽到這樣的評價後,臉都黑掉了。仔細想起來,雖然自己不是帥得不行的風雲人物,但至少憑著身高,打起球來總還有點「英姿」吧。
因為體育課女生要打網球而換上褲裙的她,卻在台階上聽音樂,白皙的腿晃呀晃,滿臉理所當然。網球場與籃球場隔著跑道,他老早就看到她坐在中間位置雙面觀戰,津津有味。
將分來的耳機戴上,還喘著的他就這樣一手夾著球,站在她面前,滿臉狐疑。
午休時間他發現了待在走廊的她。確切來說,他本來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中發現她倚著欄杆的背影,風輕柔牽扯髮絲,他才注意到,原來她頭髮並非黑得純粹,而是帶著點褐色。
忍不住,他像個孩子一樣假裝去上廁所,回程的時候順便跟她聊起來。同班了好些日子,他明白她耳機音量總是開得極小,小得身邊的人在說什麼她都一清二楚,但這回他不需要問是什麼曲子,因為耳熟能詳的旋律從她喉中哼出。
「妳喜歡小星星啊?」
「小星星變奏曲。」
演藝廳裡傳來了音樂,他隨興地將球夾在右手臂下,左肩背著書包,汗涔涔地經過——從演藝廳旁的側門離校,還能順路去玩個電動再回家。
輕快無比的曲子是杏時老師今天在課堂裡演奏的小提琴奏鳴曲《春》,他想是不是老師呢,於是輕輕推開一條門縫往裡瞧。
遠遠的舞台上,一個身影靈巧移動的。
她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左手支著頭,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隔壁座位的同學看她這副模樣已經一整天了,白色的ipod、白色的耳機,連她穿著襯衫和長裙都是白的,安靜到沒什麼存在感的她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過於內向導致分班不適應。
「到底在聽什麼呢?」
一邊整理書包,一邊喃喃自語,卻意想不到地得到了回應。